2022年11月29日，庆祝中国财政发展协同创新中心成立10周年系列学术讲座 “非连续性危机与组织应对的挑战”系列讲座第三讲在线上举行，本次讲座主题为“组组织适应与环境选择的两难困境”，主讲人为美国斯坦福大学社会学系、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系杰出访问学者周雪光教授。周雪光教授长期从事中国社会发展、国家治理和组织制度等领域的研究，在国际学术界具有重要影响。本期讲座分为以下4个部分：危机应对提出的问题、组织与环境间关系、环境不确定性的意义、总结与讨论。本次讲座由中心姚东旻教授主持。

首先，周教授指出本期讲座是在前两讲的基础之上，以发散性的学术视角从更宏观的层面上讨论社会的危机等一系列的问题。本次讲座从《组织社会学十讲》最后一讲主题及其延伸开始讲起，围绕环境与组织之间的讨论这一组织学的永恒话题，介绍了不同的学术流派：一派认为组织可以通过学习和适应来影响环境，但具有局限性；另一派认为环境选择组织并淘汰不适应当前环境的组织。

随后，周教授讲解了 “环境不确定性”的意义，即结果和努力之间的关系不明朗，正确的做法未必可以得到好的结果。以美国对于新冠疫情的应对为例，由于肯塔基州和田纳西州有截然不同的政治取向，因此采取的防疫应对措施也是截然不同的，民主党提倡积极防疫，保持“社会距离”，在最初的新冠阳性率很小。但是根据调查数据，在疫情发生一个月以后直到最近，二者的死亡率和感染率差别并不大。进一步研究防疫策略可以发现，组织在紧急应对的过程之中会有“魔术数字”的出现，比如世界上不同地区对于隔离时长、社交规模、社交距离的规定和限制都是不同的，但是其背后的学理依据并不明朗。这是因为当环境不确定性明显，环境突变出现的时候，大家对其的意见可能有根本性分歧。这样的“魔术数字”在组织中广泛存在，但其存在基础是空泛的，很多时候是依据人们的经验学习甚至直觉。这样的“数字”有利有弊，一方面其作用体现在可以在不确定条件下强加确定性，造成理性行事的形象，为政治动员提供共享的基础。但另一方面但也可能成为人为的“现实〞，从而导致新的途径依赖。

以美国在对于疫情的组织应对过程中的失败为基础，可以引发诸多思考和讨论。其中，已有的理论可以部分解释这些组织过程和失败的原因 ，例如在应对过程之中可能存在领导不力、准备不足、判断失误、组织学习的双刃剑效应等问题。但这其中也会涉及到一些组织学的新问题，例如专业化逻辑与应急机制间紧张、 环境突变的重要性、比较制度优势与机制转换的可能性等。

周教授提及到在人类历史上的很多失败和“事故”看似是技术失败，实际上是组织失败，对于目前面对的危机问题，已经发生过的历史不是唯一可行的途径。因此，我们可以进行反事实的假设，比如假设SARS具有Covid-19的性质或者反之，也许后续的发展结果和人类历史进程都会完全不同。或者假设新冠疫情最初发生地在欧洲、拉美、非洲，由于政府介入的不同时点和不同的社会背景将导致不同的应对措施、反应速度、疫情传播速度和渠道，这些也都会影响疫情在全球的传播趋势。进行这一反事实思想实验的意义的是，历史演变的结果不是唯一的。环境变化的不确定性会导致不同的组织应对举措和结果，不应仅仅在既有轨迹上总结经验教训。

虽然不同的组织对于危机应对的方案不同，但它们背后的组织学道理是具有普遍性，通过吸取组织学的知识，可以用来改进组织，避免组织学习诱发出自信陷阱或基本归因谬误，以便更好地应对下一次大的危机。通过对于不同社会和政府对于新冠疫情的不同应对方式的对比分析，不同国家、不同组织应对危机的举措可能是不同的，优劣成败因环境条件而异。发现高度关联与松散关联都有其特点和优劣点，例如高度关联体制的优势体现在动员能力、反应速度方面，而松散关联体制的优势体现在推动不同方向的探索和反应，面对不分边界的疫情传播，高度关联体制更具有优势，但如果面对大饥荒时期松散关联体可能更容易度过。

最后，周教授讲到，当环境突变与人类理性局限性结合，就可能会发生人类历史上的许多重大灾难。周教授讲到了一个生动的例子：把蜜蜂与苍蝇放在玻璃瓶，倒过来，瓶底面对光线，瓶口打开。结果怎样呢？“理性”的蜜蜂总是向着有光线的方向飞去，一直在瓶底碰壁，直到筋疲力尽而亡。而飞蝇不是很“理性”，在瓶子里向不同方向飞来飞去尝试，更有可能碰到瓶口出处，从而逃逸而去，这就说明了当环境变化时，按照旧有知识，反而可能导致灾难。正如丘吉尔所说“不要浪费一场好的危机”， 在应对非连续性环境突变时，我们应当充分认识到人类理性在知识、学习和预测的方面的局限，避免组织学习中自信的固执、基本归因谬误等陷阱，依据不同方向、不同时点的不断的探索和调整相应的组织结构、渠道与人力资源配置。

讲座的最后，周教授引用了经济学家阿罗对 “组织的局限”的评述：“我以为正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导致了历史上的巨大灾难。这种对过去目标的信奉使得我们恰恰在后来的经历表明这一信奉应该改变的时候，反而强化了最初的承诺”。

在讲解结束后，周教授与中心姚东旻教授、阮睿老师就专业化的局限性、变异和选择、垃圾箱理论的应用、组织设计等问题进行了探讨。讲座最后，姚东旻教授对周教授的精彩讲座表示了感谢，这一系列的讲座紧跟时代特征，贴合实际需要，以美国在疫情防控之中出现的组织失误为起点，讲解了组织学相关的一系列问题，使得在场师生都受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