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7年以来，墨西哥与毒品交易有关的暴力事件急剧升级，夺去了超过6万人的生命，使公众对墨西哥政府压制暴力行为的能力感到担忧。 近年来，墨西哥保守派的国家行动党（PAN）率先采取了大规模的打击贩毒行动。 这些行动每年花费约90亿美元，几乎与政府用于社会发展的资金一样多。 然而，有关打击影响的因果证据有限。 本篇论文使用票数相近的墨西哥市长选举（close election）样本，毒品运输网络模型以及毒品交易的潜在数据，确定打击是如何影响暴力行为和毒品运输的。 本文主要展示论文中关于打击行动对于与毒品相关的暴力行为的影响，这部分分析主要采用了断点回归的方法。

Ⅰ 背景分析

墨西哥是个民主制国家，有三个政党竞争选举：PAN，PRI和PRD。总统任期为6年，不得连任；市长任期为3年，不得连任。

墨西哥总统卡德隆2006年上台，执政期间大力打击毒品犯罪。卡德隆是国家行动党（PAN）人，作者认为，国家行动党的宗旨就是扫毒，而在作者考察的样本区间，卡尔德隆始终在位，如果国家行动党的候选人被选为市长，肯定要配合老大一起干，其他两个党可能没这么执着，就算想干也未必能得到中央毫无保留的支持。在墨西哥的市长选举制度中，两党候选人竞争，得票过半者当选。这时候，只要没有人操纵选举结果，就可以使用断点回归进行分析。

Ⅱ PAN险胜对于暴力水平影响的分析

A. 数据

本节主要说明了论文数据的来源：

1. 与毒品相关的凶杀案数据、警察犯罪分子武装冲突丧生人数的数据来自国家公共安全委员会编制的数据库 

2. 州政府当局编制的生命统计数据 

3. 记录毒品交易组织的官方数据 

4. 从各州的选举当局获得2007 - 2010年期间选举的选举数据 

B. 回归模型

回归前的检验工作

关于驱动变量的平衡性检验

驱动变量的平衡性检验方面，作者选取了关于政治特色、地理位置、人口特征、经济指标以及交通网络情况五个方面多个变量作为驱动变量，在PAN胜选—败选临界点左右，进行了在单变量水平和整体水平上平衡性的检验。

（1）单变量水平上的平衡性的检验

由上图可知，在PAN胜选—败选临界点左右，每个变量都无显著差异，都是平衡的。

（2）整体变量水平上的平衡性的检验

作者又将这些驱动变量作为自变量，与毒品相关的凶杀率作为因变量进行回归，用驱动变量来预测了与毒品相关的凶杀率，如果在PAN胜选—败选临界点左右，这些以全体驱动变量预测的凶杀率无显著差异，则说明这些驱动变量在整体水平上是平衡的。

由上图可知，在PAN胜选—败选临界点左右，预测凶杀率无显著差异，说明这些驱动变量在整体水平上是平衡的。

关于因变量的连续性检验

在因变量的连续性检验上，作者采用McCrary Test来进行检验。

由图可知，PAN当选的密度函数在断点周围是连续的，说明选举结果在断点周围是随机的，并不存在操纵选举的情况。至此，回归前的检验工作完成。

 有关暴力行为的图表分析

本文主要分析对象是2007-2008年各个城市选举的结果，然后看对与毒品有关的凶杀率的影响，凶杀率的数据是保密数据，记录了每个月每个城市有多少人死于与毒品有关的谋杀。经过前述一系列的关于驱动变量的平衡性检验和因变量的连续性检验之后，作者画出了下面的图。

这个图横过来分左右两半，左边的被解释变量是个0-1变量，只要有一个人死于与毒品有关的凶杀，就记为1，否则为0；右边的被解释变量是连续变量，是与毒品有关的凶杀率，即与毒品有关的凶杀中死掉的人数除以这个地方的人数。竖过来分为三块，是按时间分类的，第一个是当选并上任后5-6个月的情形，第二个是当选但没有上任的情形（跛脚鸭时期），一般来说市长选好了距离上台有一两个月；第三个是选举前六个月的情形。被解释变量都是在一段时间加总平均算出来的。三个图的结果总体OK，，PAN险胜虽然对于毒品凶杀概率影响不明显，但对于毒品凶杀率，则做到了选举前没影响，选举而未就职没影响，就职之后有影响，影响显示：相比较于功败垂成，PAN险胜之后会多死好多人。

变换样本区间对2007-2010年各个城市选举的结果做同样的分析，结果相同：PAN险胜对于毒品凶杀概率影响不明显，但却显著提高了毒品凶杀率。

而后，考虑到毒品凶杀率对于研究的问题而言有以下局限性，作者将因变量毒品凶杀率替换为总体凶杀率做了同样的工作。

1. 尽管毒品贸易谋杀的定义标准是国会制定的，但是各市在实际履行的过程中可能存在系统性的差异； 

2. 卡尔德隆上任（2006年）前的毒品交易谋杀率数据缺失，导致竞选前的谋杀率数据取值区间较短进而影响分析结果的可信性。而总体谋杀率在1990—2012年间都是已知的。 

2007—2008年样本采用整体谋杀率的结果与上述结果相同：PAN险胜对于毒品凶杀概率影响不明显，但却显著提高了毒品凶杀率。

2007—2010年采用整体谋杀率的样本结果同样类似。

为了揭示关于暴力行为与PAN胜利之间关系的更多细节，作者在选举前至新市长就职典礼后分别对每个季度估算公式（1）， 图5细化数据区间，每季度进行断点估计，刻画出PAN win的系数随时间的变化趋势。 细线绘制95％置信区间，粗线绘制90％置信区间。 季度数据用于提高图形的易读性，附录图 A-13中同样对月度数据进行记录，结论是一致的。

由图5可以看出，Panel A指出，在市长就职典礼之后一到两个季度毒品凶杀概率有所增长，但是PAN和非PAN市之间的差异在这之后收敛回零。在新任市长就职后的第一季度，毒品凶杀率增加，并且在整个市长任期的剩余时间内仍然高于非PAN市。在选举前，毒品凶杀概率和毒品凶杀率在PAN市和非PAN 市都是平衡的。同样，Panel C显示，整体凶杀率在选举之前的17年内都是平衡的。在PAN市长就职之后，整体凶杀率会增加，并且在PAN市中保持更高的水平。作者还针对不同带宽（4%、3%、2%、13.3%），面板模型形式（固定或混合），估计区间及邻近城市结果均稳健。 

D. 进一步的结果分析及稳健性检验

断点回归的估计系数如下表所示。

表2考虑了2007年至2008年间发生的选举样本，表明PAN胜利的市长在三年任期内增加了毒品凶杀率，每年每10万人约增加33（SE = 9）人。 表3考虑了2007年至2010年间发生的选举样本，估计PAN市长的胜利在市长就职后的一年内每10万人约增加27人（SE = 9）的凶杀案。

此外，考虑2007-2008年的样本，在毒品凶杀率方面，PAN险输的城市增长2倍，而PAN险胜的城市增长5.5倍；总体谋杀率方面，PAN险输的城市增长2倍， 而PAN险胜的城市增长4倍。据此，作者得出了一个比较粗略的结论：近年来墨西哥谋杀率至少一半是由禁毒战争导致的。

稳健性检验方面，除了针对不同选举样本区间，不同带宽，以及不同断点多项式形式的检验之外，作者还还采用了DID的方法进行了检验，结果均是稳健的。

E. 机制分析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得知PAN市长的当选确实会造成暴力行为的增多，那么这两者之间的传导机制是怎样的呢？作者提出了一下假设：

下面通过实证来检验这种传导路径是否成立。

1.从传导机制的起点开始，首先来检验PAN当选后是否会真正打击毒品犯罪。

作者用警察和毒贩交火死亡率做被解释变量，重复了上面的分析，如表A-25所示，无论是2007年至2008年间的选举样本，还是2007年至20010年间的选举样本，只有在PAN胜选就职典礼之后的时期，警察和毒贩交火死亡率有了显著增加。这就说明PAN确实不是吃干饭的，真抓实干，打击毒品犯罪。

2.其次来验证打击毒品犯罪是否通过削弱当权贩毒集团，导致其他团伙疯抢地盘这条路径增加了暴力行为。作者分四条线索论证了这一猜想。

（1）如果打击毒品犯罪削弱当权贩毒集团，真的导致其他团伙疯抢地盘，那么毒贩更喜欢抢什么地盘？答案显然是值钱的！什么地方值钱？靠近消费者的地盘！消费者在哪里？USA！ ——美国是墨西哥非法毒品最大销赃地。

因此作者用距离美墨边境是否足够远的哑变量和断点哑变量交互，表4第（2）列结果显示，此交互项的值为负值，且是显著的，说明在距离美国近的地方，PAN上台后毒品凶杀率明显增加，而在距离美国远的地方，PAN上台后毒品凶杀率没有明显上升。 

（2）如果假设成立，值钱的地盘将一直被争抢！ 

据此，作者又构造了一个交互项，用选举前的暴力冲突力度哑变量和断点哑变量交互，表4第（3）列结果显示，确实只有在那些之前就暴力无比的城市，PAN当选显著提高了毒品凶杀率。

（3）贩毒首领被毙，为求上位导致内斗！

一个有组织的贩毒集团，首领在打击毒品活动中被捕后，必然需要有人接替执掌大权，而谁做老大也将会引来团伙内部的一阵血雨腥风，这一点毋庸置疑。

（4）谁会来抢？宿敌！江湖恩怨，落井下石。

作者将样本分为被贩毒集团控制并且临近一家对头贩毒集团（大型）的城市、以及被贩毒集团控制并且附近没有敌对的贩毒集团的城市、被当地贩毒组织（小型）控制的城市、不存在毒品交易的城市。表4第（4）列结果显示，只有在有敌对贩毒组织的情况下，PAN当选显著提高了毒品凶杀率。 

至此为止，作者提出的传导机制已被证实。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贩毒组织要顶风作案呢？那边正在严打贩毒呢，你冲进去抢地盘不是找死吗？作者给出了以下几个解释： a.他们认为打击过去了对头可能也缓过来了，机会难得，冒点险先占了地盘再说。 b.他们认为打击总是暂时的，黑吃黑的暴力后果也会平息，但贩毒交易的收益回馈是长期的，数十亿美元的巨额市场利润值得他们为此冒险。  c.近年来墨西哥的毒品暴力水平之高以及前军事特种部队人员被毒品贩子广泛招募，是前所未有的，鉴于自身武装实力和军事战略的变化，毒贩有些过度自信，可能会低估打击行动持续的时间和力度。 

接下来，作者提出是否存在其他的传导机制呢？作者提出了以下几个可能的路径并进行了分析。

路径1.  市长发生了党派更替，意味着现状被改变，于是毒贩趁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纷纷大打出手。这个假说如果成立则意味着PAN的当选没有什么特别的。 

针对此假设，作者做了以下实证检验。表5中，因变量是就职典礼之后的毒品凶杀率。第（1）列显示的是基本的断点回归估计量。第（2）列加入了PAN是否是执政党的哑变量与断点哑变量交互，该交互值为负值，说明PAN为执政党时，PAN再次胜选时对暴力行为的影响不明显，而PAN不是执政党时，PAN再次胜选对暴力行为增加效果更明显。第（3）列将断点估计量与政党更换哑变量交互，如果发生政党更换，政党更换哑变量为1，否则为0。结果显示政党交替对暴力的影响较小，在统计上不显著。 我们知道虽然当市长更换为PAN时暴力增加，但更换为PRI或PRD时，暴力不会增加，所以交替的平均效果很小。而第（4）（5）列表示的是PRI和PRD两个政党交替的子样本的情况，结果发现，PRI win对暴力行为的影响是不显著的，且PRI和PRD两个政党更替对暴力行为也并没有显著影响。因此，该路径被推翻。 

路径2.  PAN州长而不是PAN联邦政府对毒品打击给予了安保支持。

在墨西哥，州长控制着州警察的部署和国家资金的支付。因此另一个合理的解释是，毒品打击是PAN州长的安全援助，而不是PAN联邦政府的驱动结果。 这种解释是不可能的，因为只有不到10％的样本处于PAN州长执政的状态，并且表5的第（6）列显示PAN胜利对暴力的影响是相似的，不论州长所在的政党如何。因此，该路径被否定。

路径3.  PAN上台之后，中央政府发现是自己人，所以会增加对这些地区的经济支援，毒贩发现进而暴力抢夺。

除了安全援助之外，PAN市长理论上也可以从PAN联邦政府获得更多的经济援助，贩运者可能会通过敲诈打斗增加暴力行为。 虽然墨西哥州和地方支出的90％由联邦转移支付，但经济资源是使用公式透明分配的（Haggard和Webb 2004）。 由于RD样本在这些公式中使用的特征是平衡的，所以PAN和非PAN城市之间的经济转移没有显著不同，暴力行为增加也不应存在差异化的显现。而实际情况是我们看到PAN和非PAN城市之间的暴力行为是有显著不同的，因此推翻了这个假设。

路径4.  PAN比较清廉，上台之后，腐败下降了，因此毒贩发现以前用钱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不放点血是行不通了。作者承认这是有可能的，事实上PAN确实比较清廉，但这应该不是主要问题，因为PRI和PRD这两个党的腐败程度差别也很明显，但是作者在表5中提供的数据也表明了他们的更替并没有引起毒品凶杀的激增。

Ⅲ 政策的溢出效应——网络模型

当政策导致某地区不利于从事毒品相关活动时，贩毒者会转移到周边辖区。利用网络模型（Network Model），作者发现毒品交易者会绕开政策实施地区，但出于运输成本考虑会选择到达美国最近距离路线。同时该行为引发周边辖区毒品相关暴力活动增加4.8%到6.2%，每十万人中毒品相关杀人犯比率增加0.54。

Ⅳ 结论

这项研究审查了墨西哥毒品打击对毒品贸易的直接和溢出效应，得出以下结论。首先，断点估计结果表明，在PAN市长以微弱优势赢得选举之后，市政当局的暴力事件大幅增加，并在整个市长任期内保持较高水平。实证证据表明，暴力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敌对贩毒集团试图在PAN市长发起的镇压后削弱了现有犯罪分子的情况下企图控制领土。此外，平衡贩运路线的经济模型预测在PAN胜利后毒品贩运路线会发生转移。当毒品贩运被转移到其他城市时，这些城市的暴力增加。

这些结果表明，贩毒者的经济目标和路线网络的约束如何影响了墨西哥禁毒战争的政策结果。虽然需要进一步研究确定打击对额外结果的因果影响，但在总体上，研究结果表明，相比于以减少贩毒交易为目标的政策，我们需要更加关注并制定能够有效对抗暴力和谋杀行为的政策。

原文信息：Dell, Melissa. 2015. "Trafficking Networks and the Mexican Drug War."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5(6): 1738-79.

推文作者简介

姓名：刘玲玲（中心硕士生）  

单位：中央财经大学 中国财政发展协同创新中心

责编：姚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