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由中国财政发展协同创新中心（简称“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姚东旻，浙江财经大学讲师陈翊婧（中心2023届毕业生）、中心博士生张雪儿、财税学院博士生李玥睿共同撰写的论文《中央视察对地方财政支出结构的影响》在我校A类学术期刊《经济理论与经济管理》2025年第9期刊发。

【内容摘要】

为有效识别来自中央政府的压力如何影响我国地方政府的财政支出行为，本文构建了2015—2020年中央视察新闻报道文本与被视察地级市财政支出综合数据集，将中央视察视为外生冲击，运用因果推断方法检验中央视察对地方政府各类财政支出结构的影响及机制。研究发现：（1）中央视察在科教文卫领域传递的注意力信号将增加地方政府在对应领域的注意力分配，进而导致相应财政支出占比显著提升，但该效应在经济建设领域不显著。（2）其作用机理在于，中央“复合式”主题视察促使地级市政府增加科教文卫支出，从而挤出经济建设支出，且此替代效应在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更为明显。（3）中央视察传递的信号越强或地方政府对中央财政的依赖程度越高,财政支出的“视察效应”越大。以上发现有助于理解地方政府应对中央政府压力时的注意力分配结果及其财政反应。

【研究背景】

在单一制国家的组织架构中，中央政府的政策传导对地方政府行为具有深远影响，尤其表现为“高位推动”的特征。中央视察地方活动作为当代中国政治生活中的重要图景，被赋予极高显著性，其本质是一种非正式治理工具：通过实地调研、听取汇报和现场指示等方式，中央领导人借助象征性权威和行政性激励，向地方政府传递“复合式”主题的注意力信号，促使地方将视察事项识别为需优先完成的“政治任务”。在地方自主空间有限且预算权受上级引导调控的制度环境下，地方政府面临注意力资源的稀缺性约束。预算支出结构作为财政制度的核心组成部分，直接反映政府职能重心的变化，其调整变动成为观测中央视察效果的关键量化窗口。本研究的核心研究问题是：在当前体制下，中央视察对地方政府的预算支出结构调整如何产生影响？中央视察主题多集中于经济与民生领域，地方政府注意力分配在不同视察主题中起何种作用？不同领导人视察特征及地方政府财政特征如何对预算支出结构变动产生调节作用？

【理论分析】

在传统晋升锦标赛框架下，地方官员依赖经济增长绩效获得晋升，导致财政支出高度集中于经济建设领域。随着国家治理目标转向多元发展，中央政策更强调科技创新与民生保障等社会效益目标。当中央通过“复合式”视察同步传递经济与科教文卫等多领域注意力信号时，由于经济建设支出的边际政治收益递减，而科教文卫被纳入重点考核后政策优先级上升，地方政府为规避问责风险，倾向于将新增资源向后者倾斜，形成对经济建设支出的替代效应。此外，地方政府的注意力配置还受中央信号强度和地方财政依赖度的影响。中央视察频次越高、职级越高，信号越强，带给地方的压力越大，支出结构调整越明显。同时，地方财力越弱、财政透明度越低，对中央财政依赖度越高，越倾向于响应中央信号以争取转移支付，进而更明显地调整预算支出结构。

【研究设计】

为验证上述问题，本文爬取中央层级视察地级市的新闻报道并进行主题分析，重点研究中央视察的典型特征及其影响地方财政支出结构的机制。基于2015—2020年中央视察地级市新闻报道文本、党政领导数据及被视察地级市财政预算等构建综合面板数据，本文按照中央视察报道标题指向的不同预算目标，将中央视察作为地方财政支出结构的外生冲击，系统运用多时点双重差分模型及其他交叠差分模型等因果推断方法检验中央视察对各类财政支出结构的影响。在此基础上，本文进一步研究中央 “复合式”主题视察引发的科教文卫支出对经济建设支出的替代效应，并通过分组回归检验中央视察注意力信号影响地方财政支出结构的两条可能路径。

【研究发现】

本文主要可以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中央在科教文卫领域视察传递的注意力信号，会增加地方政府对其的注意力配置，促进地方政府增加预算支出占比，但在经济建设领域效果并不显著。主要原因在于：当中央同时视察科教文卫和经济建设领域时，地方政府更倾向于将注意力分配至科教文卫领域，导致该领域支出扩大而挤出了经济建设支出。

第二，中央视察对地方政府预算支出调整的影响结果存在异质性：一是与中央视察释放的注意力信号强度有关，在中央视察次数更多、视察职级更高的地区，中央释放了更强的注意力，地方调整预算支出结构更明显；二是与对中央财政依赖度有关，在财力更弱、财政透明度更差的地区，地方调整预算支出结构更明显。

【研究贡献】

本文潜在的边际创新与贡献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本文以中央视察地方新闻报道为核心研究对象，分析中央视察所释放的注意力信号如何作用于地方政府行为与政策执行，为治理理论中关于压力型体制适用边界的研究提供了一定补充。

第二，本文将地方政府因注意力分配改变而进行的财政支出结构调整，视为其落实党中央重大决策部署的关键机制，据此构建了“中央视察—释放注意力信号—地方政府注意力分配变动”的逻辑链条并设计检验框架，同时运用因果识别方法验证分析结果，丰富了我国治理体制下注意力分配微观运行机制的研究。

第三，本文根据地方政府财政支出结构对中央视察主题进行分类归纳，揭示了中央视察所释放的注意力信号导致地方政府预算变动的具体结果，拓展了财政支出影响因素的相关文献。

撰稿：陈翊婧

审核：姚东旻

责编：姚广